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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：舞台剧是自我发现、探索本体与(yǔ)世界的关系、作品与大众共生(gòngshēng)可能的最佳试验场之一。当代创作者逐步生成一种立足于互联网，打破地域(dìyù)限制却服膺于文化资本的在地性(dìxìng)(dìxìng)。这种“赛博地域性”指向对其过往深耕的精神场域持续“幽灵式”的复读，构成21世纪类瓦尔特·本雅明“悲悼剧”式的实践。赛博的悲悼剧场并非简单叠加(diéjiā)数字技术，而是重构了戏剧本体。舞台被解构为数字流动的哀悼(āidào)空间，产生了隐晦的政治美学(měixué)表达，从而为一种“游戏化”的现实提供(tígōng)了精神反抗路径。戏剧由此成为未来的实验室，赛博在地性的艺术孕育了数字原住民。 那么，我为什么选择(xuǎnzé)舞台剧？当然有机缘巧合，但我觉得舞台剧很有意思的在于，它每一场的人数不(bù)多，但也不少(bùshǎo)，一个舞台有无限的可能性。 舞台具有假定性，舞台上(shàng)的(de)很多东西，只要被赋予一个文本，按照舞台剧的逻辑(luójí)，我们就相信舞台上存在着其实根本不存在的东西。但这种假定性，从我的近十三年的实践来看，并不是(búshì)完全能让每一个受众所理解并接受，至少(zhìshǎo)是说能长期适应：他可以坐下来，被你一句话所欺骗了，但你让它延续(yánxù)两个小时去延续假定性，依旧是很困难的，因此，我依然觉得小剧场舞台剧不是个那么大众的渠道。 但它却又能在每一场保证到(dào)100到500人的(de)观众数量，这个数量是非常完美的：一方面它能很自由地让你(nǐ)去展现想法，另一方面你又能够得到相应多的反馈，不至于说没有任何的回应，你能知道你的观众在想什么，跟(gēn)你的作品同频。所以，先不谈其他的意义，单纯谈论一个创作者功利的意义，舞台剧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场。因此，我(wǒ)也观察了很多跟我年龄相仿，或者跟我的背景相似的不少中国当代的舞台剧创作者（1985-2005年间出生），他们和(hé)我分享着(zhe)共同(gòngtóng)的圈层，面对数量差不多的观众，产生类似的影响。 谈论艺术时有个重要的(de)概念，叫在地性，每一个(yígè)艺术家都身处在一个共同的环境之中，无论是民族、地域、性别等等场域(chǎngyù)，都有自己很坚定的在地性。从中国的当代文学来看，几乎(jīhū)每一个著名作家都是一个地理的代号，都把自己的家乡作为重要的符号，所有创作都围绕他(tā)(tā)身处的家乡环境来讲述，讲述的是他家乡的故事，也是他对他家乡的理解，以及把这种理解深入到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中去。 当代艺术范畴，很多人在意在地性，但是(dànshì)实际上(shàng)，现在很多的(de)(de)舞台剧创作者，已经没有(yǒu)上一个年龄段的很多艺术家所在意的、特别明显的在地性。除了一些广东本地的创作者之外，我们的舞台剧创作已经很少有明显的在地性了，大家互相见面也不会聊你是哪(nǎ)里的，你在哪个地方出生，你的籍贯是哪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自己所生根的场域(chǎngyù)，没有文化溯源，没有精神上的在地性——这是我要提出的，我们这代人具有的互联网式的在地性。借助互联网，我们每个人依然有自己明确的地域，但这个(zhègè)地域跟现实的线下的地理位置关系没有那么大，却又是一种很强的精神的禁锢。 2023年我在阿那亚戏剧节参加一个导演论坛，当时的(de)主持人(rén)问，你的创作跟你的家乡或者跟你身处的城市之间有(yǒu)什么样的关系(guānxì)吗？我些许愣神，因为我是一个南京人，在南京学习，在南京工作，一直都在南京，但就我十三年的创作经历来说，我基本上没有考虑过南京人这个(zhègè)身份(shēnfèn)，这是为什么？一个原因，是我从小(cóngxiǎo)就没有对地域产生很强的感受，另一个情况就是，我们这代人与本土文化的关系没有那么密切。 而跟我(wǒ)们生活最为密切的是什么呢？是互联网。我经历过互联网刚在中国生根(shēnggēn)的前赛博时代，经历过从没有(yǒu)(méiyǒu)网络到有网络的过程，而21世纪后出生的年轻人没有类似的体验，同样是说对网络时代的理解，大家是有区别的。比如曾经，当你需要用调制解调器拨号上网的时候，你家里人是不能打电话的，这我印象非常深，当你在上网的时候，你家里人就是接不到电话的，产生了一种紧迫感：我只有(zhǐyǒu)这段时间能上网，上网是一件事儿，去互联网浏览信息、发表言论、玩网络游戏都(dōu)是一件要写(xiě)在计划表里，需要按照(ànzhào)时间的限制去完成的事情。 比如我们(wǒmen)在论坛上跟别人争论，我们提前会写(xiě)好文稿，然后点击拨号(bōhào)上网进入论坛，然后把文章复制下来(xiàlái)发上去，然后果断退网，等第二天再拨号上去看看有没有人回复我们。上网始终是一件能写进计划表的事情，它不是我们完全的生活。 但尤其从智能手机开始普及之后的web3.0时代开始后，之前很多人说(shuō)网络(wǎngluò)是第二(dìèr)人生，现在(xiànzài)网络还是第二人生吗？你在网上的身份跟你在线下身份已经不再是两个不同的东西(dōngxī)，现在每个人都正在网上，这个演讲正在被直播，大家现在手机上都连着网，没有(méiyǒu)人说互联网是一个说我要进入的存在，而是已经在空气中弥漫的以太了。00后一出生就身处(shēnchù)在这样的环境中，之前我们还在学会区分线下跟线上的区别，互联网跟现实的区别，如今我们已经不在乎这个区别了。 但是，当我们沉浸在(zài)互联网(hùliánwǎng)世界的时候，每天上网会去的地方，某种意义上成为我们被(bèi)划分的地域。我们选择(xuǎnzé)一些喜爱的社交平台去跟别人沟通，会根据爱好，自己去或者让算法做出选择。我在一个(yígè)(yígè)场域是一个有(yǒu)很多朋友的“大人物”，而在另一个地方是无名之辈。然后是web3.0的互联网黑箱现象严重，各个区域之间(zhījiān)不怎么沟通。你(nǐ)喜欢汉服，有个群里面专门聊汉服，而不喜欢的人绝不会走到这个群里来。互联网产生了一个线下已经被模糊，但在线上依旧非常明确的在地性，一个平台上的网红，可能有几千万粉丝，好像已经是全世界闻名的人，而他在另一个平台无人问津(wúrénwènjīn)，在线下别人也不知道是谁。因为“我的”网络世界中从来没有过他的存在。 我们每个人(rén)虽然借助互联网打破(dǎpò)了(le)地域的限制(xiànzhì)，地域的文化(wénhuà)差异随着交流逐渐被抹平，但(dàn)地域限制依然明确地存在赛博(sàibó)世界里面，而且这种交流的难度甚至比地域差异更大；两个外地人相见，还能互相聊聊自己的文化，以互相的民俗进作为增进聊天方式；两个完全生根在不同的网络场域的人，互相之间的沟通是更加困难的：我在追一部电视剧，所以我加入了剧目的讨论小组，特别沉迷(chénmí)，我的另一个(yígè)朋友(péngyǒu)没有看过这部剧，我们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，完全没有办法沟通，他完全不能够知道我在这部电视剧里面获得了什么；哪怕我们两个生活中有非常多的共同点，但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不同点，我们在互联网上就彻底被划开了。 这种(zhèzhǒng)精神上(shàng)的禁锢，这种互联网在地性，完全明确地体现在我们这代人的创作中。 互联网上的(de)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熟悉的场域，那么我们接下来听到的，是(shì)无数复古的幽灵在场域里的回声。我们都知道互联网算法很糟糕，你(nǐ)喜欢什么(shénme)就不断给(gěi)你推什么，然后你就一直(yìzhí)沉溺在信息茧房中(fángzhōng)。现在信息茧房不仅关乎立场上，而只是让你沉溺于你喜欢的内容里，毕竟你的精力是有限的，于是每天我们看似都在接收信息，但并不在了解新的知识，而是在复读：不断复读我自己喜欢的内容，寻找共鸣，然后也不会去探讨新的东西了。 80、90后这代人经常会怀念年轻时的流行音乐(yīnyuè)，好(hǎo)像都说那时候流行音乐特别(tèbié)好，有周杰伦，林俊杰，蔡依林(càiyīlín)，梁静茹等等，现在(xiànzài)的音乐有什么？好像这样说，可以激发很多共鸣，批判说现在音乐不好听了，现在的明星都不好好唱歌(chànggē)了；但其实年轻人想的并不一样，他们(tāmen)没有觉得他们没有音乐听，没有觉得他们现在听的音乐是不好的。只是因为80、90后这代人，不断怀念自身那个年龄段的事情，不断复读过往(guòwǎng)沉迷的这种精神场域，与此同时，接收到的信息也是不断在反馈这样的内容。 于是，这个场域有一个幽灵在不断回声，声音(shēngyīn)不断地在各个墙壁之间反射，造成了一个幽灵般的(de)场域，觉得自己好像是能够接受新事物(shìwù)的，但实际上并不是。在互联网上的活动，对我们(wǒmen)来说不再是一个不断去体验新内容的地方，而是一场对于自我过往生根的场域进行的持续的复读(fùdú)。反映在创作上，艺术家会借此展现出很强的个人风格。 存在(zài)两个名词，第一个叫复古未来主义。这个词在中国会有一个非常明确的(de)导向，专指对于千禧年(nián)前后，就是2000年前后的社会生活的怀念。它好像首先(shǒuxiān)是一种怀旧(huáijiù)，我在怀念一种过去的东西，这个东西现在已经并不流行了，已经不存在了，我沉浸在一个过去的怀旧情绪(qíngxù)之中；但我怀旧的内容在当时，是一种新的，是代表着未来的东西。 2023年我创作了元宇宙戏剧《朱丽小姐的(de)(de)†CoNFUSIoN †☍.☆世界》。这个作品是用当时最(zuì)先进(xiānjìn)的AI技术做的，但现在我再打开(dǎkāi)来展示，大家(dàjiā)会明显地感到一种强烈的复古风味，非常(fēicháng)地怀旧。这两年，AI创作视频的能力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，你现在回头看我2023年4月份用当时最为(zuìwèi)先进的技术所做的AI视频，会觉得完全不对头，非常复古,简直是上个时代的东西——两年前，AI做视频是做不到将所有画面放入一个预设好的固定空间里的，它只能机械地处理每一帧，组成各自独立的每一张图(tú)，需要我用很长时间调试、拟合，将18000多张各自独立的图拼合起来。 《朱丽小姐的(de)†CoNFUSIoN †☍.☆世界》 但在当时，我(wǒ)(wǒ)会觉得那是一个(yígè)新技术，这是一个未来，一个即将到来的(de)未来，我作为创作者必须要(yào)去拥抱未来。可你怀着一种我要积极拥抱未来的心态(xīntài)，才过了(le)很短的时间，那个未来就变成了一种要消逝的东西，变成了一种要被放弃的、过时的落伍的东西。这是非常奇异的体验。类似于像对苏联的怀念，对赛博(bó)朋克世界的怀念，都是一种很经典的复古未来主义，我曾经以为那是一个美好的未来，并且觉得是一个我愿意参与、我愿意投入、我愿意学习、我愿意去面对的未来，但是我刚刚做好准备，突然一切就变了，它就不是真实的未来了。 回到之前提到的(de)，前赛博时代的人对互联网的理解。他们刚刚适应了(le)什么叫(jiào)(jiào)论坛，什么叫聊天室，什么叫拨号上网，刚开始(kāishǐ)接受并理解互联网这套逻辑，智能手机一下子把(yīxiàzibǎ)之前所有对于互联网的理解全部改变了。我认识一些艺术家，他们会(huì)对互联网Web2.0时代非常(fēicháng)怀念，那是一个(yígè)跟现在完全不同的网络世界，那时他们以为这是一个永恒光辉的未来，曾经书店里面有很多的电脑教材，教你用word教你用ps，现在这些书恐怕刚刚上市就过时了。两年前还以为当时使用的AI视频技术特别先进，非常前卫，然后现在回头看，竟是一个非常复古的呈现。 孙晓星策展作品(zuòpǐn)《4399.乐园(lèyuán)——致即将逝去的Web2.0时代》 第二个词梦核，这个(zhègè)外来词(wàiláicí)在中国，被普遍认为是1995-2005这段时间，千禧年前后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，一代人的(de)(de)(de)(de)成长经历中对时代的怀念(huáiniàn)。很有意思的在于，无论你生活在什么地方，你会找到共同的视觉(shìjué)印象，贴满马赛克瓷砖的学校。有一个飞碟式天文台式的中学，非常类似的公寓装修，公园里千禧年风格(fēnggé)的雕塑(diāosù)和游乐设施，当时中国的各个城市都展现出(zhǎnxiànchū)一种(yīzhǒng)共同的面向未来的风格。这让很多人觉得原来我们的童年都是一样的，这种共同的怀念完全抹掉了地域的差异，但是它是真实的吗？其实不少梦核视觉创作者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。那些充满梦幻氛围的照片，带有强烈滤镜风格的美学作品，体现的绝对不是真实的那个时代，而是一种复古的未来，一种你脑中所期待的童年的模样，以及脑中期待的中国当时充满对美好未来的希望的积极状态。 德国哲学家本雅明在《德意志悲悼剧的(de)(de)起源》里(lǐ)说，被称为“悲悼剧”（或者悲苦剧）的中世纪德国的民间戏剧，与古希腊悲剧最主要的区别，就在于(zàiyú)悲悼剧一般是讲述的是凡人、平民(píngmín)的故事。这些平民的故事共同的特点(tèdiǎn)就是结局并不好，很难有大团圆的结局，往往都会从开场金碧辉煌、非常繁盛的状态，在结尾进入极其萧索的废墟。本雅明说这体现出了德意志的民族性，借此提出了他的历史观念，所谓的历史循环(xúnhuán)，人类的历史很可能处于一个从繁盛到废墟，再(zài)到繁盛再到废墟的无限循环之中。 而21世纪互联网(hùliánwǎng)(hùliánwǎng)上(shàng)(shàng)的幽灵回声，仿佛正是一场(yīchǎng)赛博世界的悲悼剧。我热爱的很多东西，虽然还生存在互联网上，但它已然沦为我们不断在特定场域内部复读，无法跨越和超越的幽灵。然后，它们其实在大众生活中慢慢地就消失了，慢慢就变成废墟了。我们不断复读着我期待会迎来的未来，但是这个未来永远没有到达的感受始终存在，这种对自己曾经以为(yǐwéi)能够掌控，但却又(yòu)不能掌控的感受，普遍让我们产生互联网性质的悼亡感，产生赛博世界之中的悲悼剧。 我(wǒ)学生时代有一个SNS很红，大学所有同学都(dōu)会使用，叫人人网(wǎng)。人人网最鼎盛时可以(kěyǐ)说是学校所有通知和热点的(de)信号基站，我们每个人都把很多的个人信息放在(fàngzài)上面。前两年，我听说人人网破产(pòchǎn)了，然后数据全部删除了。我仔细(zǐxì)一想，我有很多照片其实是没有留存的，都是放在人人网上的，尽管我自己确实有五六年没有登上去过了，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再(zài)去看了，但当知道它们从此没有了的时候，我们才意识到原来互联网不是永恒的。这又是一种对未来的失落，我以为互联网是永恒的，他们告诉我互联网是永恒的，他们告诉我们迎来了一个永恒的未来，结果原来，互联网世界也是有死亡的。 这让我(wǒ)产生了很强的悲悼感。2022年我创作了大学成立(chénglì)120周年、文学院成立70周年的舞台剧作品《中文系：一部赛博悲悼剧》。我发现，当你作为(wèi)一个中文系的学生要去谈论中文系，并且为中文系去作献礼，你能说什么呢？你能打开校史(xiàoshǐ)，翻出说曾经有多少优秀的教授，他们有什么样的精神，有什么样的成就，可是(kěshì)他们和(hé)我们的最直接的关系是什么呢？他们说这些东西跟我有关系吗？ 我当时最大的想法(xiǎngfǎ)是，我应该讲明白一个问题，我们在(zài)中文系(zhōngwénxì)学了什么，我们离开(líkāi)这里之后，我们对(duì)这段经历有什么样的体验，我们所谓中文系的学生在现在还有什么用处。于是，我去对中文系的同学(tóngxué)们做调查，问他们除了课程之外，这四年你最喜欢的、最热衷的、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？我阅读了一些他们给我讲的一些故事(gùshì)，我发现这些故事其实跟他们线下的学习生活没有多大关系，而更像是一个我提到过的互联网的幽灵回声世界。 有学习戏曲的，有迷恋的明星(míngxīng)去世的，有被游戏机禁令(jìnlìng)影响到的，有沉溺苏联(sūlián)历史与美学的，确实有很多体验，跟中文系的学习可能关系不大，但他(tā)参与了，他有他的情怀和经历，在互联网上经历了很多悲伤、快乐，有翻江倒海的情绪。我提取了十一个(shíyígè)内容，又提取了我们学校十一个伟大的教授各自某个人生(rénshēng)遗憾，和这十一个当代故事对应组合起来做了一个作品。 比如有一位教授，他曾经遇到了(le)自己恩师的墓碑流落在文物市场，他当时(dāngshí)没有(méiyǒu)钱，没有去买，等他攒到钱之后再去买的时候，墓碑已经消失了，他再也没有看到这块(zhèkuài)墓碑。而有个接受调查的同学说，他小时候跟父母说能(néng)不能帮他买一个GAMEBOY游戏机，他父亲当时答应了，刚准备带(dài)他去买，但是很快因为中国发布了游戏机禁令，他的父母因此说这个不好，你就不要买了，然后他就一直到大学本科才(cái)重新接触到游戏机。 他(tā)对这段经历非常地(dì)感慨(gǎnkǎi)，让我觉得这和教授去文物市场买墓碑是同一个故事：我们(wǒmen)分享这种跨越时代(shídài)的悼亡感，纸卷上的大师们以一种更加生活化的、更加真实的方式，跟我们这代中文系人产生联系。无论有(yǒu)没有互联网，过去的人关注的是他们自己的私人地域，我们现在(xiànzài)关注的似乎是更加遥远和普遍的事情，但我们共同都有一种对于失落的体验，都有一种彻底的失落并且无处追寻的体验，都在上演历史和生活的悲悼剧。 于是这个作品的结尾，十一个讲述人纷纷举起LED灯组成的“赛博火炬”，共同(gòngtóng)清唱了(le)北岛的《回答》，我选了一个俄罗斯民歌的曲调，让大家(dàjiā)在流动的赛博空间中去歌唱这首诗，来作为这部作品最终的悲悼式结局：我们哀悼(āidào)互联网的失去，从而哀悼生活，哀悼自己。 《中文系：一部(yībù)赛博悲悼剧》 《中文系：一部赛博悲悼剧》剧照(jùzhào) 这个戏还有一个(yígè)很好玩的(de)地方，就是(jiùshì)之前提到的十一个故事，我安排了一个叙事(xùshì)线索把它们串联起来。我假设我们将所有中文系的历史资料放在了一个数据库里，作为永恒的留存档案，但突然有一天这个数据库全部(quánbù)丢失了，于是十一名讲述人背负了一个任务，要去解决这个问题，他们要去找回数据，搞清楚这个数据为什么会丢失，要证明(zhèngmíng)我们还能够传承中文系的精神，这个数据才有可能会恢复过来。 为什么做这样一个线索？有(yǒu)两个原因，第一个是演出还是需要一些叙事性，但更重要的(de)是我想给出一种解答，即我们应对互联网的这种在地性，或者说因为无限的幽灵回声，导致一代人(rén)对现实的理解逐渐游戏化了。这几代年轻人没有经历太多所谓实际的现实，但每个人都(dōu)体验过在游戏里面如何(rúhé)成功或者如何失败，如何生活(shēnghuó)或者如何死亡，对于现实产生游戏化的理解，成为一种基于线上(xiànshàng)但应用于线下的生存策略。 大家都很习惯于在游戏里升级，游戏很清楚地写明你(nǐ)做了多少工作，就可以升多少级，从(cóng)而相应获得与等级对应的(de)报酬，这一切是公示出来的，是可以计算的。我从无名小卒可以一步一步往上爬，最后获得成功，这个过程虽然看起来很艰辛，很困难(nán)，想升到一百级好像也很难做到，但它有一条明确的线路，你获得了什么样(shénmeyàng)的能力，就可以到什么级别，从而获得什么样的资源，有一张(yīzhāng)清清楚楚的战力图和升级表格(biǎogé)。 而现实中(zhōng)没有(yǒu)(méiyǒu)(yǒu)这个(zhègè)表格，现实中并(bìng)不是说你做到什么就可以获得什么，但因为我(wǒ)们从小生活在游戏化的体验中，我们期待一种明确的规则，而不是说我怎么努力都好像没有结果。推而广之，我希望现实是按一个创世逻辑去运行的，是按照逻辑代码行进的，在这样的情况下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和升级路线，各司其职，遇到痛苦和困难也有解决的路径，因为我知道我有路走——但现实中，很多时候并没有路走。 有些人会说这(zhè)几代人生活经验匮乏，只能依靠(yīkào)游戏和网络来体验现实。确实如此，但这不是具体的个人可以扭转的。如今我们的生活必然被限制在网络世界的幽灵场域中(zhōng)，电子游戏对我们的影响是非常大的，我们对于现实的很多(hěnduō)理解是基于游戏的，而这种情况下(xià)就产生了(le)一种非常隐晦的诉求表达，也就是对规则制定和执行的明确期待。我要的是升级(shēngjí)，升级的要求能不能公示出来，并且将其制度化，不要朝令夕改，这样我就可以去努力升级了，我就可以知道往什么方向走了。 我在元宇宙戏剧《朱丽小姐的(de)†CoNFUSIoN †☍.☆世界》中似乎安排了三个结局，但其实每一个结局都(dōu)是(shì)轮回，主角始终走不出“炼狱”：一如现实，我们(wǒmen)不知道该怎么走出炼狱，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作品中的那(nà)个化妆间，那是一个充满选择但如果做出选择就会崩塌的阈限空间(kōngjiān)，我们在互联网上的在地性使我们沦为一个个不断复读回声的幽灵，而我们的生活却又不是一个可以被打穿的游戏：于是，所有网络上发出(fāchū)的热烈声音，都成为悲悼剧的忧伤音符。 （本文由作者在(zài)2025年(nián)5月31日上海Fotografiska影像艺术中心MACA特别沙龙项目“漩涡”上的表演性演讲讲稿(jiǎnggǎo)整理。） (本文来自澎湃(pēngpài)新闻，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“澎湃新闻”APP)